閑侃詩詞(四) 向閒
摘自 天下文壇 秋靈 2023-04-02 17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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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步碰到一老領導,也喜歡寫兩句,談起我的公眾號,忽然説:“中華詩詞學會都提倡用通韻了,你卻還在騙人,用老古董平水韻!”
天理良心,我三更半夜辛辛苦苦起來做公眾號普及知識,您其實偷偷在看,不點喜歡、在看也就罷了,還説我騙人。那您去報2000元的國學班好了,那裏都是你喜歡的現代贋品!您知道老古董的價値嗎?
幸好還有明白人,這位上海母親説: 好,我們不受干擾,接著侃。上期講完韻後,很多讀者説對格律詩為什麽非要用韻,詩韻、詞韻有什麽區別,和為什麽一定要用平水韻,還是不太明白。那我就接著再侃幾句。
一、格律詩詞為什麽非要用韻
其實前面已經侃過了,相對於其他文學體裁來説,詩更容易被人記住。其原因,就在於詩的韻律。句尾的韻字,對讀者起到了記憶提示的作用。不用韻的詩就不容易記住。
要特別指出的是,都用韻時,自由詩和格律詩方式不同。自由詩的韻可以用得寛泛,大體上口就行,所以自由詩相對難記住。格律詩用韻嚴格,所以才名之為“格律”。韻用得對,可以引導讀者在某一韻部內回憶,所以容易記住;韻如果用錯,讀者便也有可能記錯。
理解了這个前提,我們就應該明白:要寫格律詩,就要嚴格用韻;否則你就去寫自由詩。換句話説,用韻不嚴格的詩算不得格律詩。有人以“重在內容”或“不以辭害意”為借口而不嚴格用韻,是錯誤的。有內容、有詩意是所有詩的通用標準;但嚴格用韻是格律詩的標準。不嚴格用韻,也許你也能寫成詩人,但肯定不是格律詩人。寫格律詩就是要戴著鐐銬跳舞才顯出水平,所以要嚴格用韻是不容置疑的。
二、掌握詩韻、詞韻要用到韻書
韻字有很多,除非是記憶天才,否則最好備一本韻書。用韻翻書不丢人,韻書就是給寫詩的人準備的。古往今來的詩人都使用過韻書,只不過有的人翻得多點,有的人翻得少點。很早以前就有韻書,但比較散亂。到了隋朝,陸法言編了《切韻》。陸法言的父親陸爽在朝廷作官,劉臻、顔之推、盧思道、李若、蕭該、辛德源、薛道衡和魏彥淵等八个當時的著名學者到他家聚會,提出了編訂新韻書的綱領性意見,陸法言執筆把大家商定的審音原則記下來,於隋文帝仁壽元年(公元 601 年)編寫完成,分206韻。初唐被朝廷規定為標準韻書(官韻)。到宋代宋眞宗大中祥符元年(公元1008年),陳彭年、丘雍等再度重修,改名為《大宋重修廣韻》,通稱《廣韻》,音繫沒有變化。《廣韻》韻目的特點是按平、上、去、入四聲分卷。因為平聲字很多,合在一卷篇幅太大,跟其他各卷不平衡,所以分成上平聲和下平聲兩卷(當時上平聲 28 韻,下平聲 29 韻),一共5卷,總共仍是206韻。韻母相同而聲調不同的三个韻組成一个韻部;收塞音韻尾的入聲韻配合收相同部位鼻音的陽聲韻部組成一个韻繫 ,沒有入聲韻相配的一个陰聲韻部也叫一个韻繫,這種分組叫做四聲相承。同一韻繫的各韻在變化中總有共性,有些韻繫不是在每个聲調都有字,所以“四聲相承”有空缺,不是處處都整齊。《切韻》音繫的性質是一个具有綜合性質的語音系統,即這个音繫不是一時一地之音,而是綜合了南北許多方言的特點,還吸收了古音的特點。它是最受重視的一个音繫,被看作是整个語音史的中樞,又是硏究歷代音繫和現代各方言音繫的首要參照系統。南宋平水人劉淵又把這本官韻重新編寫了一次,本名《壬子新刊禮部韻略》。因為是平水人編的,人們習慣上稱之為平水韻。平水韻也是在《廣韻》基礎上改編而成,所以從公元七世紀到十九世紀末其實都是一个音繫。該音繫綜合了不同方言的語音內容和一部分較古老的韻書的內容,包容範圍廣,分類細致嚴密,漢語方言的音類區別大都能够在這个音繫裏邊找到根據,它最適合作為硏究古今音和方音的共同參照繫。同時,可靠的漢語史硏究,公元前後一共三千多年; 《切韻》音繫形成時正好在中間,上聯上古漢語,下聯近代漢語。平水韻眞正完善是在金代,此前唐宋詩人們根據當時的語音實際,對韻部作了“獨用”“同用”的改革,金代人將“同用”的韻部合幷了,幷取消原來的一些韻類名稱,變成107韻;同是平水人王文鬱又精減了一韻成106韻,沿用至今。後來《佩文韻府》、《詩韻合璧》之類的書,也是按平水韻來編排的。
必須特別指出的是,詩與詞的用韻是有區別的。格律詩正式完善後,有了古體詩和近體詩的區分。近體詩一詩一韻,只有首句可以用鄰韻。而詞卻是通篇可以用鄰韻的。到了清代,戈載依據前人作詞用韻的情況,“取古人之名詞參酌而審定”,專門編纂了一部詞韻書,叫《詞林正韻》。書分三卷,分平、上、去三聲為十四部,入聲為五部,一共是十九个韻部。他的分韻雖是歸納、審定工作,但其結論卻為廣大詞作者所接受,論詞韻之士多據以為準。戈氏所分的詞韻十九部,事實上也是進一步歸納詩韻即“平水韻”而來。分在一个部的,其實就是鄰韻。比如眞韻與文韻,差別細微,做詞時可通押。但有的人與侵韻也相押,就不正确了,因為侵韻是獨用的,沒有鄰韻。有的字音,在外行讀起來好像沒多大區別;但在專業人員的眼中,它們在調値、發音用氣、發音部位等方面都有差別。同一个字,在不同的方言區發音也有差別。中國詩詞正因為有聲律之美,才有了它獨立於國際的特徵。平水韻正因為綜合了古今、照顧了方言,才使它廣為雅人接受。古人嚴格音律,所以詩詞可以被之管弦,可以歌唱。今人如果不以為然,隨意放寛,就會越走越遠,不成為中國詩詞。
三、寫格律詩詞為什麽要遵守平水韻
現在很多人嫌平水韻麻煩,想改革。改革是應該的,因為時代在發展,古今語音在變化,從隋代到金代,古人也一直在改革。但是今人的改革,有一个與古人有巨大區別的地方。即古人一直是在同一个科學體繫中歸幷,照顧古今南北,非常穩定,從隋代到清代都是如此;今人卻是按普通話來另起爐竈,推出了所謂的《詩韻新編》、《中華新韻》、《中華通韻》等等。這種改革,注定要失敗。其原因是:
第一、它丢掉了傳統。一个民族的文化,是不能割裂的,眞的割裂了就亡國了。傳統詩詞不講傳統,連讀古人的作品都讀不成了,還談何寫?
第二、平水韻幷不是象有些人理解的那樣只是古代人的聲音,它融合了金代以前南北各地的語音共性,不是想推翻就可以推翻的。要改革,也只能在枝上修翦,不能連樹根都挖掉。
第三、當今的普通話對國家大政有用,對傳統詩詞未必有用。因為普通話是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,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,以典範的現代白話文著作為語法規範。它直接就取消了入聲字;而在廣大南方人民的日常生活中,這是根本無法取消的。就寫格律詩詞來説,它本來是植根於文言文,普通話這樣一種語音系統想替代切韻系統,簡直就像笑話。1965年推出的《詩韻新編》,迄今近半个世紀仍不為大多數詩家所接受,又要編《中華新韻》、《中華通韻》就是明證。
所以,如果不是精通古今音韻的大才,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用平水韻寫詩,讓音韻學家們去硏究切實可行的改革方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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